乔湾回安京确实是处理事情的,但他没和唐乔说,处理的事情和她有关。
白钰表面上没反应,心里却始终记着那日在商业街上的酒吧门口,有个小混混对唐乔举止轻浮的事。他这几日未发作是因为实在是忙,如今闲下来了,自然要料理的。
他把这事吩咐给乔湾办的时候,乔湾没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点头应下。
乔湾没想到他会认真,毕竟以往遇到这种事,他都是一笑而过,从不屑这种以权欺人的行为。但既然老大发话了,他这个拿人钱财的秘书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把结果摆在老大面前,才不失为一个秘书应该有的职业修养。
乔湾把调查结果摆在白钰面前时,是三天后,白钰刚从海市回安京。
白钰没碰茶几上的资料,只是拿着一个相框,用纸巾将其擦的一尘不染。
“这人不是什么大家大户的孩子,父母就是普通的工人,他本身没有工作,就是个社会巨婴。”
“身上干净吗?”白钰淡淡地问。
“不干净,本身就是个混混,小偷小摸的事情有,伤人的事也做过,而且我还查到了他肇事逃逸的证据。”
由此看倒也不算以权欺人,这是为民除害呢。
“嗯,有人保他吗?”
“查过了,身后没什么人。”
“那就把证据给那边的人送过去,他们手头上应该也需要案子吧。跟他们说,这种人放在社会上也是危害,还不如让他好好在里面改造。”
乔湾笑着说“明白”。
这话一旦吩咐下去,那个小混混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出不来了。
“酒吧那边……?”
白钰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敛眸思考了一会,说:“跟他们打个招呼吧,酒吧附近的是非本就多,让他们加强管理。”
“我记着了。”
白钰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没别的事了,坐吧。”
乔湾笑眯眯地坐下,与方才汇报事情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白钰是早习惯他这种多变的性格了的。
乔湾看着茶几上的新裱进框里的画,笑着问:“你这是品味变了?以前不都是画唐小姐的,现在怎么画上自画像了?”
他方才细细一看才发现,这幅素描画的是白钰的侧脸。
白钰说:“这不是我画的。”
“那是……?”
“唐乔画的。”
乔湾一惊,“呦,唐小姐还会画画呢。”
白钰淡淡一笑,眼中有温柔,“是啊,我也没想到。”
白钰回到家,就在书房的书桌上看到了她留的字条:我拿走了一样东西,也给你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她拿走了什么,最后在最下层的抽屉里找到一张用细绳系好的,她留给自己的这副画。
该怎么形容他看到画上人时的感受呢?先是震惊,然后是欢喜,欢喜到飘飘然,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起来了。
哪怕她画的并没有多好,画上的瑕疵很明显便能看得出来,但他不想做一点修改。
其实画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钰太清楚没有参照的画这张画有多难,这意味着画中人的每一处五官,每一处棱角的弧度,甚至是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要印刻在她的脑中。
一点模糊,便没有了那份真实。
白钰欢喜是因为,他知道在她画这张画的时候,她是始终全心全意只想着他的。
乔湾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幸福的表情,故意打趣:“我改天也要跟唐小姐讨一张画,也拿个相框裱上,挂在客厅里。”
白钰的死亡注视便飘了过去,他淡淡地问:“你想让她画谁?”
杀气迎面而来。
行,他可惹不起这个小气鬼。
乔湾翻了个白眼,连忙求饶,借口自己还有事,赶紧溜了。
……
白钰和唐乔保持着每晚一通电话,通话时间不长,两个人聊的也都是一些很琐碎的内容。
唐乔无意间提及乔秘书的性向。
白钰笑着说:“他告诉你了啊。”
“算是吧,他的口气半真半假。”唐乔翻了个身,由趴着改为平躺在床上。
白钰便简单的对她讲了点乔湾的事。
乔湾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性向,他始终担心家里人不能接受,因此既没对他们坦白,也没交过女朋友。上了大学之后陆陆续续的认识了一些男生,但都不长久。
关于不长久的理由,白钰听乔湾一笔带过一次,床上和谐的人与他生活不和谐,而与他生活和谐的,总想反扑他做上面的那一个。乔湾极坚持自己的主导地位,对方稍微透露出一点转“受”为“攻”的意思,乔湾便会毫不留情的断的干净。
他的声音温柔,只可惜语调平平,使整个故事丧失了感情色彩。
而唐乔的反应也是平淡,她甚至有点犯困。她是真的很少会在背后议论别人,就算是听他说了这么多,她给出的反馈只是一句。
“乔秘书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白钰沉沉地笑了两声,便跳过这个话题,同她说些七零八碎的其他。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白钰那边的视频会议便响起来了。
唐乔一皱眉,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看了一眼屏幕:十一点了。
印象里白钰的会开的时间都很长,没有一个小时是说不完的。
她忍不住提醒:“经常熬夜对身体不好,什么会不能明天开?”
“因为有时差啊,这边是晚上,那边是白天呢。”他的声音温温柔柔。
“行,你快去吧。”
白钰又笑了两声。
“小乔。”他把声音压低了几分,轻轻地撩拨着人的耳膜,“你送给我的画,我很喜欢。”
唐乔先是一愣,继而笑了。
“喜欢就好。”
声音是一贯的凉,但她愉悦时会不经意地放慢语速,一字一顿,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模仿。
她又轻笑了两声,慢慢吐出两个字,“晚安。”
“嘟……”她便挂了电话。
只剩白钰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几秒之后看着自己隐隐要有变化的身体,重重地咳咳两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就不该去撩妖精。
……
闲在家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今天重复着昨天,日子便在无聊的重复中一天天过去。
到了八月,炎热难挡的盛夏终于开始有了消退的迹象,散发着炽烈光线的太阳不时被层层阴云遮住,开始频繁的降雨。
频繁程度堪比刚刚过去不久的梅雨。
白家在山上有一片小果园,到了这个时节,各类瓜果尽成熟了。白家留足家里日常吃的,又送了些给唐母,剩下的便打算卖掉,以赚取日常的开销。白父在早市上租了一个摊位,每天早上摘一些新鲜瓜果去卖,他的蔬果新鲜,价格也便宜,因此很受青睐。
唐母是个闲不住的,见他们忙活,自己也要去帮忙。
白父见她来帮忙,依旧回自己的果园里,去早市摆摊的工作便由两个女人去了。
唐母在早些年打工吃苦,腿上落下了毛病,一到阴雨天便容易酸疼。青城最近降雨频繁,唐乔怕她难受,不乐意她去,奈何拗不过她,只得早起跟他们一起去了。
她在多数时候都坐在后面的凳子上,眼神在忙碌的母亲和白母身上打转,偶尔也飘向来来往往的各色的人。
“咔嚓,咔嚓。”
唐母转头一看,唐乔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根黄瓜往嘴里送。
“你怎么就吃上了呢!”
唐乔又咬了一口,回答的理直气壮:“我这是帮你们宣传呢,好让他们相信我们卖的东西新鲜,绝对不含农药,不用洗就能吃。”
“馋就说馋,就会找借口。”唐母剜了她一眼。
白母笑呵呵地帮唐乔说话:“孩子想吃就吃嘛,一个黄瓜而已,又不值钱。”
唐乔吃了一根黄瓜之后,开始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温暖的光线在头顶上一晃一晃,晃的人犯懒。
过了一会,唐母拍了拍她,“你也别光坐着,起来帮我们卖东西。”
白母过来拦,“我们两个卖就行啊。”
唐母不依,继续拍唐乔,“不行,她非要跟着来,来了又不做事,我看着生气。”
唐乔只得站起来。
更年期。这绝对是她的母亲姗姗来迟但绝不会缺席的更年期。
她虽然站了起来,却绝不会像她们一样吆喝,她只是冷着脸站在一边,仿佛一个立体的人形牌。
好在她长的漂亮,就算是做人形牌,也是一块惹眼的人形牌,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也偶尔有热情的人闲聊几句时会夸赞她漂亮,那时白母总是显得格外高兴,甚至会拉着她的手骄傲地说:“漂亮吧,这是我家孩子。”
“女儿这么漂亮,你可有福气啦!”
“是呢。”白母可开心了。
“我记得你家的是男孩子啊?”
白母摆摆手,“都是我家的。”
唐母哼了两声,“给你给你,都给你,你就知道她有多可气了。”
“小乔可乖了,你就是更年期才挑三拣四的。”
唐乔:“……”
她怎么觉得这两个老人越来越像小孩子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