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是。反正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下一秒，她收起笑容，恶狠狠地看着男人，“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既然你有老婆有孩子家庭和睦，就不要再去打扰我和我的孩子！”

　　 “小乔也是我的孩子。”

　　 无论唐九娘的反应多么强烈，男人始终彬彬有礼，不失风度。

　　 这也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温云鹤，你除了给过唐乔一半的基因以外，你还给了她什么？”

　　 这句话一出，唐九娘感觉无比痛快，温云鹤则是一愣。

　　 想当初，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口，俯视着她眼神很轻视，他问她：九娘，你除了给过暖暖一半的基因以外，你还能给她什么？

　　 如今，她原话奉还。

　　 “你要在这呆多久都和我没有关系，但如果你再敢去接近我的女儿……”唐九娘冷冷一笑，说：“温云鹤，我会把你地脸皮扯下来踩在地上。”

　　 “哦？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他笑看着她。

　　 然后他听到她说，“你可别理直气壮了。你的老婆是小三上位，而你的孩子……说句难听的，当初我要是坚持不离婚，她就是个私生女……温云鹤，你别跟我说这些你都不介意被别人知道。”

　　 男人的脸色沉了，手紧紧地握成拳。

　　 “你的脸面在你手上，如果你还要，就离我们远点，可别恶心我了。”唐九娘说完，潇洒转身。

　　 她终于在他面前挺起胸膛了。

　　 两个人想要携手共度余生是真的需要门当户对的。

　　 这里的门当户对指的不是物质，而是精神层面。

　　 温云鹤需要的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能够和他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女人。

　　 但那个女人不会是唐九娘。一个没念过大学，性格泼辣的旧时财主家的孩子。

　　 她也早不爱他了。因为不爱，所以才离开。

　　 如今再见到，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更没有当初的一丁点悸动了。

　　 她想，她终于可以大声得说出那句话了。

　　 老娘爱过一个渣男，后来离开了他，照样活的好好的。

　　 那个坎，她迈了一辈子，总算迈过去了。

　　 ……

　　 学校最近事情很多。月考过后，课程进度越发紧凑，上下还要开始为十二月初的校庆做准备。

　　 唐乔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小青蛙闹钟。

　　 课件才做了一半，看来今天是没法准时下班了。

　　 她一只手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另只手点开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白钰接的很快。

　　 唐乔笑着压低声音，说：“你今天不要来接我了，我可能会晚点下班。”

　　 白钰在电话那头点头说好，告诉她恰好自己今晚也有活动，并嘱咐她回去的路上小心，要是害怕就给他打电话，他结束以后来接她。

　　 唐乔听后，低声说：“你也注意安全，少喝点酒。”

　　 那一端，男人又用低低沉沉的嗓音同她说了一会话。

　　 唐乔多是回答，“嗯”，“好”，“我知道”。

　　 旁边的张慧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从这些回答里猜出他们的对话内容。

　　 挂断电话后，唐乔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慧。

　　 她从接通电话开始就察觉到身边始终有一道火热的视线。

　　 张慧连忙摆手，“我不是要偷听啊！就是觉得……你和你的男朋友好甜蜜啊。”

　　 “是吗？”

　　 “嗯，你跟他说话时，一直在笑呢，特别漂亮。”

　　 唐乔略微吃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笑吗？”

　　 张慧很认真地点头，“而且笑得很温柔。”

　　 是在平日里难见的温柔。

　　 唐乔唇角一弯，突然有了兴致和她多聊几句。

　　 “你的未婚夫是在唐建工作吗？”

　　 张慧摇摇头。“但是他家的公司和唐建有合作，时间久了，他和白总便熟了。”

　　 唐乔懒懒地撑着下巴，说：“啊……这样。总听你提起你的未婚夫，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章承。文章的章，承诺的承。”

　　 唐乔注意到，在提到未婚夫时，张慧脸上的笑也是说不出的温柔。

　　 晚上八点半，唐乔同晚自习下课的学生一同离开学校。

　　 一打开房门，她就看到客厅的地毯上坐着两个还在划拳喝酒的人。

　　 陶慧兰抬头看了一眼，说了句“你回来了啊”，接着再次伸出右手，大喊一句“六六六啊！喝酒！”

　　 唐乔没换鞋，而是抱着手臂，倚在门口懒懒地看热闹。

　　 男人盘腿坐着，银色衬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枚，黑色的领带松松地套在脖子上。他的头发乱了，脸也红了，明显已经醉了。

　　 她清声叫了一声，“白钰。”

　　 男人没反应。

　　 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电视里放着篮球比赛，地上摆着一排排已经空了的啤酒瓶。

　　 唐乔弯腰换鞋，走过去将随意散落在一边的空包装袋踢向一边，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她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到餐桌上的一片狼藉时，终于重重地皱起眉。

　　 敢情他说的活动就是陪她母亲喝酒。喝了一顿还不够，还把战场从厨房转移到了客厅。

　　 电视里的音量小下去以后，房子里安静了许多。

　　 唐乔抬脚踢了踢男人的大腿。

　　 “喂，白钰。”语气不善。

　　 男人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迷蒙。因她踢了他，他抬手胡乱地扫了扫，语气很不满，“别踢我啊。”

　　 “还知道这是踢呢？”唐乔眉头皱得好高，又赏了他一脚。

　　 何止是醉了，他连意识都不清醒了。

　　 她转头看向母亲。这位也没好到哪里去，身形摇摇晃晃，说话时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见唐乔又踢他，她还抬手对着唐乔比划了两下，说：“别碰我兄弟。”

　　 这下，唐乔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见母亲又拿起了酒瓶，唐乔弯腰夺下。“散场了，该回去睡觉了。”

　　 “我们……还没结束呢！”陶慧兰说完，对着唐乔打了一个很响的酒嗝。

　　 满满的全是酒味。

　　 唐乔抬手挥了挥。

　　 她耐着性子说：“醉了就是结束了，现在站起来，我扶你回去睡觉。”

　　 白钰突然在一边说：“谁醉了？我们不醉。”

　　 唐乔一边扶着母亲，一边冷冷地说：“白钰，你给我闭嘴。”

　　 “为什么不让人说话呢？万恶的……万恶的资本主义。”

　　 “……你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就把你丢出去。”

　　 ……

　　 唐乔将母亲扶回到床上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把她哄睡了。

　　 唐母的酒量一向很好，不是一个白钰能灌醉的，只能说，心中有事的人更易醉。

　　 她心里装着什么事，唐乔明白，即使那天她从温氏建材回来以后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一点异样。

　　 将唐母哄睡以后，唐乔回到客厅。

　　 男人软软地瘫在地毯上，头靠着沙发，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唐乔蹲在他身边，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脸，低声唤：“白钰？醒醒。”

　　 他“嗯”了一声，但是没睁眼。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粗粝的石子碾过。

　　 但是尾音微微上扬，所以别样的动听。

　　 唐乔皱着眉给乔湾打电话。

　　 打了几遍，始终是关机。

　　 她也不能叫白叔来把他领回去。白叔的气性大，要是见他醉成了这样，第二天免不了会用棍子砸他。

　　 她蹲在他身边看了他一会。他的睫毛又卷又翘，微微抖动着，令人忍不住抬手去触碰。

　　 她抬手轻碰，他的睫毛颤的更厉害了些。

　　 白钰一甩头，不满地说：“不要拔我的眉毛！”

　　 “没拔，而且这也不是眉毛。”

　　 他微微睁眼，问：“那是什么？”

　　 “睫毛。”

　　 他眯着眼看她。眼前有重影，他看不真切她的脸，于是他抬起手，在她面前胡乱地抓了抓。

　　 唐乔皱着眉向后躲。

　　 他委屈地说：“我怎么碰不到你啊……”

　　 唐乔抓住他的手，低声回答：“你现在碰到了。”

　　 他便开心地笑了。

　　 “我好爱你啊。”

　　 唐乔淡淡一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那你还说爱我？”

　　 白钰摇头。“那我不爱你。”

　　 “那你爱谁？”

　　 “我爱小唐……唐乔。”他抓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蹭了蹭。

　　 “唐乔……我的老婆。”

　　 醉酒的白钰很像小孩子，会撒娇，会耍脾气，也很无赖。

　　 唐乔问：“白钰，站的起来吗？”

　　 他摇摇头。

　　 “小唐……我好晕，好难受啊……”他扯着她的手，表情委屈。

　　 “那我去给你倒点水。”

　　 “好……”

　　 唐乔刚要起身，又被他拉住。她转头，皱着眉看他。

　　 “你干嘛去啊！”

　　 “……”

　　 “我好想你啊，好想。”

　　 他突然开始唱歌。“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此刻，唐乔的表情只能用黑来形容。

　　 唐母的酒品不好，这些年，唐乔被她磨出了一个优点，那就是对待醉酒的人很有耐性。

　　 但禁不住白钰这么磨。

　　 唐乔的声音冷了一点，“白钰，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我很困，明天还要上班。”

　　 他松开手，抱住自己缩了缩，小声说：“好冷啊。”

　　 也不知道是在说这个屋子冷还是唐乔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