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予以安慰，突然对上她转头看过来的目光。乔湾的手停在半空中，手指缩了缩，笑着收回去。
唐乔收回目光，说：“乔秘书，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也很担心吧，却还在这里安慰我。”
乔湾笑着说：“我是担心，但肯定比不过你的。”
他继续将视线放到禁闭的手术室的门上，轻声同她说：“你对老钰而言很重要，而老钰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手术室里的事我没法插手，能做的就只是陪着你，不让你太过难过自责。”
唐乔还是说：“谢谢。”
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
会场的高架倒下来时，砸中了白钰的头和右边手臂，造成右边手臂骨折，头部除了脑震荡以外没有发现其他问题，需要等白钰清醒以后再做观察。
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沉目长睫，安宁寂静。头上缠绕的绷带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只是脸色很白，唇色很淡。
他的手臂被石膏和绷带包住，只露出半截手指。她抬手，轻轻地触碰他的指尖。
不知是不是弄疼他了，睡梦中的男人轻轻蹙了一下眉。
唐乔连忙收回手。
她知道，白钰其实很怕疼的。
小的时候他的手被开水烫到，手背上烫出好多个水泡，他惨白着一张小脸，疼得哇哇哭。
白母哄不好他，只得找她过来。
她站在门口，满脸嫌弃地看着举着手，哭相狼狈的白钰。
他见到她，哭声倒是小了点，扁着嘴很委屈的跟她说：“小乔……我好疼啊……”
“怎么烫的？”
“我……没注意，碰到了水壶……”他一眨眼，豆大的眼泪就从那双晶莹透亮的猫眼里掉出来。
“别哭了，敢情是自己不注意烫的啊。”她瞪了他一眼，又扒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他的嘴里。
“吃吧，吃完就不疼了。”
没过一会，他又哭了。“还是疼……”
唐乔冷着脸。她就不明白了，这人平时说话细声细语的，怎么一哭起来嗓门就那么大。
她抬手捂住他的嘴。“瞧你这出息，我被受伤的时候也没哭。别哭了，我今天在你家陪你玩，等你好了我们再出去。”
明明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却在高架倒下的时候想都不想地冲上来，牢牢的把她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原本应该由她来承受的灾祸，甚至直到他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他都没有喊一声疼，只是一直看着她。
她又想起轰然巨响间，他在她耳边说的话，“别怕，没事了。”
怎么这么傻呢。
她又想哭了。
她从前什么都不会怕的，如今会了。
她也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只是当他躺在手术室里时，即使医生已经说过了他没有生命危险，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他出事了，她该怎么办呢？他的家人该怎么办呢？
她明明答应过白叔会照顾他的。
等到晚上，许尚风尘仆仆的从安京赶过来，一推开门，就看到唐乔安静地趴在病床边，像是睡着了。
病房里的光线很暗，空气很安静，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悄悄把门合上。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参加校庆吗？怎么把自己搞进医院了。”
乔湾叹了一口气，“学校检查的不仔细，会场里的高架中途断开了。”
“这得多不仔细？”
“也是年头久了，听去现场检查的人说，衔接处都生锈了。”
“舞楼不是刚建没多久？”许尚踢了一脚长椅，低声骂，“那帮老东西。”
“你小点声。”乔湾微微皱眉，伸手拉着他就走。
“干嘛去啊？”
“出去抽根烟。”
……
到了早上，白钰还是不见醒的迹象。
唐乔开始慌了。
乔湾带着早餐回来，就见唐乔急匆匆地往外走。
“唐小姐，怎么了？”乔湾拦住她。
“他到现在都没醒，我去找医生。”
乔湾往病床上看了一眼，说：“你别着急，先吃点东西，我去找人。”
医生的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安抚他们再等等。
唐乔伏在床边，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轻声呢喃，“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我都想你了。
她忽然感受到有人轻抚她的头。
那个手掌温热柔软，唐乔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眼。
她微微怔住。
几秒之后，唐乔彻底回神。
她“唰”的站起身，刚要朝外面叫“他醒了……”，却被他轻轻拉住右手。
他轻声开口，“怎么哭了呢？”
唐乔胡乱地抹了抹脸，重新坐下，低着头说：“你头被撞坏了，眼睛也撞坏了吗？我才没哭，就是熬的太晚，眼睛红了。”
他笑了两声。
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疼得他紧蹙着眉头，嘶了一声，脸色都白了。
唐乔连忙又站起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他低低地咳了两声，拉着她的手不放。“你坐下陪我说说话，你一站起来我就晕。”
唐乔便搬着椅子坐到他没受伤的一侧，握住他的手。
“你说你，是傻子吗？”她强忍着哽咽，低声训他，“你那么弱，干什么冲上来替我扛呢？”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觉得要去挡一下，不能让你受伤。”
“你是要靠这双手吃饭的啊，如果真的伤到了，你要怎么办呢？”
他咳了两声之后轻唤她的名字，不是小唐，也不是小乔，而是唐乔。
“唐乔，这双手根本没你重要。我是很弱，但只要你不受伤，刀山火海我都敢闯。”
唐乔低下头，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喉咙一梗，险些又哭了。
她感觉自己这两天流的眼泪，比她过去二十几年流的都要多。
她用力握紧他的手。
而后，他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唐，别哭啊，这家医院的麻药质量好，我一点都不疼。”
“你躺着别动，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她刚出病房，就遇上了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白家父母。
白母的脸上尽是担忧，急切地问：“小乔，小钰怎么样了？”
唐乔低着头，语气里带着歉意。“他已经醒了。白叔，阿姨，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去叫医生。”
白母“嗯”了一声，急匆匆地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