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却笑了两声，声音略低。唐乔转过头，看见的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说：“唐老师倒比想象中幽默。”
“那程先生认为这里不是恋爱圣地，应该是什么呢？”
程谦望着湖面沉思了片刻，说：“我觉得……是信仰。”
唐乔微微睁大眼，“信仰？”
“对啊。”他极轻微地勾了勾唇角，说：“圣女的信仰是怀中的那株蔷薇花苗，而恶魔的信仰是圣女。所以我想，或许花梦本身，也代表着设计者的信仰……只将它代表着爱情，在我看来就有点肤浅了。”
信仰吗。
程谦的声音明明是无波无澜的，却像一粒石子投在了她平静的心湖上。她突然想起那个雪夜里，白钰对她说，花梦是他为她圆的一个梦，也是对她的表白。
现下终于明白了。
“听说这里也总有来弹琴唱歌的民谣歌手或是来写生的画家，但不知是天气冷了还是运气不好，我来过几次都没见到。你呢？”
“我是第一次过来，只见到你一个。”
这下，唐乔终于确定他是笑了。
他笑起来也是挺好看的。唇角微勾，脸上的冷峻之色淡了几分，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
程谦说：“这么看来，是我们有缘分。”
唐乔轻轻一笑。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程谦站起身，表示自己该走了。
然后他将售票小姐姐送给自己的那朵蔷薇花送给唐乔，“蔷薇的花语是纯洁的爱情和思念，我和唐老师有缘，所以将它送给你，还希望你不要拒绝。”
这男人的表情又恢复成了一贯的冷峻，他那平淡语调吐出的话一点都不温声细语，倒像是命令。
还好见过两面之后，唐乔多少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便也不在意。
她回以他一抹淡笑，接过他指间的花，淡淡地说：“谢谢。”
……
亲自来过花梦之后唐乔才明白，为什么那时白钰那么笃定自己之所以那么问是因为没来过花梦。
他说，只要你去过，就不会那么问我。
她离开花梦，给白钰打电话。
她说：“我没想到过去那么久，我说的话你还记得。”
白钰微微怔住，又听她说：“花梦，真的和我的那个梦一模一样。”
他这才了然一笑，低声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可我并没有叫你钰哥，你为什么要帮我圆梦？”
“不，你叫过的。”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沉的，“你叫过一次的，只是你忘记了。”
唐乔秀眉微皱，不记得自己何时叫过他“钰哥”。
她自然不记得，因为那晚她醉了。
因为齐雯和他的亲密互动而不快，最后醉酒的女孩子倒在他的怀里撒着娇唤他“钰哥”，要他帮她圆一个希望自己能喜欢她的梦。
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能说好。
虽然第二天醒来，她就将那晚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但他记得。
因为唐乔，你就是我的年少绮梦。
但愿长醉不愿醒的梦。
……
每年年末，都是白家最热闹的时候。
今年尤甚。北方和梅县的亲戚都赶了过来，一大家子十几号人，白家一百多平的房子都要装不下了。
两家亲戚见过好几面，彼此熟悉，气氛融洽。
唐九娘有点局促，这里只有她是外人。
陶慧兰却拉着她的手向众人介绍，“这是亲家。”
两家的女人正聚在一处研究白钰的婚事。在她们眼里，白钰从外貌，修养到工作都是天上地下拔尖的，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妥妥的高富帅。可他都奔三十了，还有没有成家的打算，连带着这些长辈都跟着操心。
白钰的表姐联想到前些天自家楼下的那对夫妻在知道他们的儿子在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后，妻子直接气的昏倒进了医院，丈夫则不许那孩子进门，说是要同他断绝关系，一家子鸡飞狗跳的。
她时常会见到那个男孩子，清秀白净，总是一个男人送他回家。
又想到白钰，她越发害怕自己的这个表弟也是喜欢男人。
幸好这时陶慧兰开口介绍了亲家。
几个女人的反应各异。
梅县的亲戚大多是认得唐九娘的，如今听到唐九娘成了白家的亲家，都只是干巴巴的笑了笑，反应不是很自然。
北方的亲戚就显得热情的多，白家表姐更是喜笑颜开，“原来小钰已经谈对象啦？”
“是啊，谈了有段日子了。”陶慧兰笑着说。
白家姨娘说：“处对象了怎么不告诉我们呢，我还在四处给小钰张罗对象呢。”
语气却没有责备。
白姨娘一向性子豪爽，是她家那一带出了名的“媒婆”。
“这不就能见到了嘛。”
话音刚落，白钰就从外面回来了。
白家表姐连忙上前，先是瞄了一眼他身后拎着东西的漂亮女孩子，接着就笑容满面的问：“小钰，听说你谈对象了？”
白钰微怔，对上屋子里齐刷刷的目光，笑了笑，“是啊，在谈呢。”
“对象是……”
白家表姐的话没说完，就见白钰伸手拉过身后的女孩子，朗声介绍，“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唐乔。”
说完，他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转头低声对唐乔说：“先去给太奶奶请安。”
坐在沙发中间的老人便是白钰的太奶奶，今年九十四岁高龄，身体健硕，耳聪目明。
老人笑了笑，露出几颗牙齿，冲唐乔招招手。
唐乔便乖巧上前，跪在老人脚边恭恭敬敬地行礼，清声说：“太奶奶好，我是唐乔。”
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一只手撑着拐杖，一只手去扶唐乔，嘴里说着，“又不是拜寿拜年，这么大礼，使不得使不得。”
眼前的小姑娘，是她最疼爱的重孙惦记了多年的，是他的初恋。
老太太没见过真人，只见过照片。
老太太第一次见到照片时，都是好多年前了，白钰还在读书，假期时回了北方老家。
老太太问起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白钰腼腆一笑，说：“有。”
然后宝贝似的拿出了一张照片。
相片中的女孩子，五官艳丽，神色清冷，表情不是非常高兴。
那时候老太太端详了好一会，出口称赞：蕙质兰心，容貌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