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那天，唐乔起的很早。
应该说，她又是近乎一夜没睡。
她站在衣柜前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穿裙子。
毕竟像今天这种场合，总该正式一些。
只是她从来不爱穿裙子，衣柜里的所以寥寥无几，适合这个季节穿的，就只有那么一条。
她换上，站在镜子前，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臂。
这是一条米白色的连衣长裙，是上次生日，姚蜜送给她的。裙长到小腿，长袖立领，胸前绣着精致的刺绣，领口有几个盘口，是很复古而精致的样式。
虽然裙子很漂亮，也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她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半。
也太早了点。
但她现在精神十足，丝毫没有困意。
更不符合她的性子，因为她很少会为一件事这么激动不安。
用张慧用来夸奖她的好话来说，是洒脱淡然，宠辱不惊。用大多数不熟悉她的人的评价来说，就是冷漠，没心没肺。
之所以对什么都不在意，是因为她对什么都不期待。
不期待生命里还会有什么美好的惊喜，不期待未来，不期待遇到良人，更不期待婚姻。
唯一期待过的，就是白钰这么个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些她从未期待过的，会随着这个人走到她的身边，渐渐的出现。
于是她微微扬了扬唇角，转头看向窗外。
天气晴朗，阳光看起来也很温暖。
一切看起来都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又似乎比平常更美好了一点。
就像走进她生命里的这个男人，就像有他的未来。
嗯，真的值得期待一下的。
……
唐母从房里出来，见到唐乔时，愣了一下。
她昨天只是听老陶说白钰今天回来，要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至于理由，她倒没想。
现在见到一向不休边幅的自家女儿竟然穿上了裙子，唐母脑筋一转，很快便想出来了。
她冲沙发上的唐乔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转身又回了房间。
唐乔扭头看了唐母一眼，眼神很莫名其妙。
等到唐母再出来时，已经收拾完毕，甚至化了淡淡的妆。
唐乔一愣。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母亲化妆了。
唐母走过来，抬手挥了挥，“往旁边坐坐。”
唐乔便向旁边挪了挪，给唐母让出地方。
母女俩并肩坐着。
电视里正播放着晨间新闻，内容是国外战争。唐乔转头看了母亲一眼，后者神色严肃，似乎是有话要说，她便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唐母开口：“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听她这么问，唐乔便直接坦白了，“前几天，白钰跟我求婚了，我答应了。今天这顿饭，也是听听您和白叔他们的意见。”
唐母挺了挺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唐乔，后者神色坦荡。最后，唐母微微叹了一口气，表情放松下来，说：“还能有什么意见，你们都决定了，不就是来通知我们的吗。”
“那不一样，总得你们都同意。如果您不同意，这婚我不结。”
唐母笑骂：“兔崽子，平时满脑子的主意，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在这件事上倒机灵，知道要听我们的意见了。”
唐乔不太高兴了，翻了个白眼，“我平时也没不听您的吧。”
母女俩的日常便是斗嘴。
忽然，唐母抬起手搭上唐乔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说：“得了，这事啊，我没意见，老白家更不会有什么意见。”
唐乔有些震惊地微微睁大眼。
说实话，她原以为母亲这里肯定不会好说话的。
白钰也是这么说的，他甚至已经想了很多能让她放下心结松口的方法。
唐母看到唐乔震惊的表情，笑了笑，“你以为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
唐乔点点头。
“换作以前，我或许会这样，因为我在婚姻里受过伤害，所以我很害怕你也会像我一样。”
那种伤害不会要人命，也不会留疤，它只会让你疼。但就是那种疼，会让人刻骨铭心，想一次，疼一分。
还好，她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总算走出来了。
“现在我不会，从白钰不顾一切的保护你的时候，我就同意了。”她笑了笑，握住唐乔的手，“我知道，这个男人是真心待我的女儿的，他爱你，甚至超过他的性命。”
“这样的男人，值得我的女儿嫁给他。”
只是她没说，比起害怕自己的女儿像她一样受伤，她更怕因为自己的经历，令孩子再也不向往爱情和婚姻。
所以她一直努力的向她灌输“没有父亲我们也会过得很好”的思想，她在她面前永远表现得坚强而强大，哪怕她心里再恨，也从没说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或者关于温云鹤的坏话。
因为她见过唐乔那双不再天真，冰冷的胜似寒冬辣月的眼睛。
所以她越发知足当下。
她的女儿在这个地方，遇见了朋友，遇见了爱人，眼里重新有光，脸上有笑。
看着唐乔脸上清浅的笑容，她忽然眼睛一酸，差点流下泪。她连忙稳住心绪，握着唐乔的手微微用力，轻声问：“确定是他了？”
唐乔点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是，就他。”
唐母嗯了一声。“那就行。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委屈自己，只要能和你喜欢也真心喜欢你的人在一起，晚一点也没关系。”
唐乔抿了抿嘴，微微点头，说：“嗯，我记得。”
“那就行。”唐母也没有什么想补充的了，站起身，“早上随便吃点粥，中午再过去多吃点。”
唐乔看着母亲走向厨房的背影。
十八岁到四十四岁。
她也老了。
……
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在中午。
到了十点钟，白钰就过来了。
唐乔一打开门，就见到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挺挺地站着，西裤上的裤线烫的笔直。头发抹着发胶，向后梳着，就和他脚上的皮鞋一样，很黑，很亮。
他左手捧着一束花，右手大包小裹得提着许多礼盒。
见到唐乔，他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勾唇一笑，将花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