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不知怎的,没由来就发了火。
应该是因为昨晚基本没睡吧,加上神经一直紧绷着,人本来就有些烦躁,今天的会议上又一直被张栋咄咄逼人的针对着,本来就有些控制不住,如今乔湾的声音又一直在他耳边响起,他便爆发了。
一杯凉水入喉,白钰才感觉好了一些。
乔湾自然是了解他的,对于他的爆发,只是短暂地怔了一下,然后便恢复自然,丝毫没有介意。
他只是笑笑,两只手向上提了提裤腿,坐到沙发上,调侃道:“我还寻思呢,白爷难道是被什么附身了,都会发脾气了。现在一看,原来是涨脾气了,不错不错,有进步。”
也不枉他在身边费心教导那么长时间。
“白爷”这个称呼还是私下里说笑时许尚最先说出来的,他说白钰太柔了,换个阳刚点的称呼说不定还能给他增添这男子气概。
怎么说呢,这人的脑子里整天装着些奇怪的理论。
白钰看了他一眼,很无奈,“我没有发脾气,还有,不是说了吗,别叫我什么白爷,我可不是爷。”
乔湾耸耸肩,语气无辜地回答,“可不是我叫的,是尚先叫的。”
他不就是跟个风吗。
白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淡淡地说:“你现在倒是夫唱夫随。”
乔湾一听,先是一愣,然后连忙站起来,疯狂摆手,“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啊,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了。”
旧事翻篇,他们两个现在就是朋友。
甭管两人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他和许尚来说,做朋友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白钰现在也没心情去管别人的事,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多问了。
见他比往常要沉默的多,乔湾略微思索之后,小心地问起他有没有按时服用治疗药物。
话说那个白色的小药盒,乔湾已经很久都没见到过了。
果然,男人摇摇头,低声说:“我不想吃。”
“别任性啊,生病就要吃药,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乔湾劝着。
但白钰却摇摇头,很坚持,“我觉得我可以自我调节好,不需要依赖药。”
乔湾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要是真能自我调节好,也就不用拖这么多年了!你看哪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是靠自我痊愈的?!
他有些疑惑,“你在闹什么脾气?怎么突然开始抗拒吃药了?”
白钰低着头,两只手握着杯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微微侧过头,眉眼低垂,感觉他看的是书架的方向。
他开口:“我要和小唐结婚了。我不想和她的后半辈子也要天天揣着一盒药,老乔,我不想吃药了,我也不是个疯子。”
“那你也不能瞒她一辈子吧,你这是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钰却一抿嘴,目光沉静地望着他。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深知这人就是头倔驴,表面看起来温顺,骨子里是要多固执有多固执。乔湾也不和他多费口舌,直接搬出唐乔来。
“可你要是再这么着,我可得告诉唐小姐,让她来劝你了啊。”
得了心理病的人是不能放任他自己疗伤的,要有人陪着他,要治疗,要引导。如果仅靠他自己挣扎,前方等待他的就只有无尽的黑暗深渊。
提到唐乔,白钰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拒绝:“不能告诉她!”
说不出为什么,但他就是怕。
……
乔湾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唐乔。
因为白钰的反应太强烈了。
乔湾不太懂,明明唐小姐不是那种肤浅的人,而他也只是生个病而已,又不是多么严重,至于那么紧张不让说吗。
他将此归结于男人的敏感,虽不理解,到底尊重。
幸好网络狂欢都有保质期,而且这个期限很短,没过几天,便会有更新更劲爆的消息跳出来吸引开公众的注意力。
乱花渐欲迷人眼,没人还记得那篇不知真假的帖子。
况且连热搜都没上去过。
后来的一段时日,张栋也没再公开针对过白钰。
虽说如此,白钰却没真觉得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这几日他愈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乔湾问他这么认为的理由。
他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依据,就是直觉。
乔湾便笑他,“你就是想太多。还跟女人学上讲直觉了,何况你的直觉也不准。”
白钰没解释。只是张栋将他查的那么清楚,搞出这么大动静,他不信张栋会这么容易就收手。
过了些时日,他的怀疑得到了印证。
这天他休息,约了乔湾几人去打球。
换好衣服后,他一边拿着手机同唐乔说话,一边走到门口,弯腰换鞋。
抬手握着门把手向下拧。
拧不开。
白钰的脸色一凝,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回事”,又用力地试了几遍,铁门纹丝不动。
唐乔在电话那端感受到他一味的情绪变化,便问,“怎么了?”
“啊,没事儿,公司电话。”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待会打给你。”
匆匆挂断。
白钰的眉头紧锁,拿出钥匙开锁。只是钥匙插的进锁眼,却转不动。
前两天他上网,看到有个明星发博控诉黑粉尾随他的车,甚至查到了他的住处,往他的门锁里塞满了胶等等,各种行径恶劣。
他隐隐感觉自己可能也遭遇了同样的事,只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又不是公众人物,按理不该有黑粉。
他拍了拍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要先把门打开。
于是他平静下来,先给乔湾拨了通电话,告知自己这边临时出了些事情,他们先去玩,自己过会就到。
乔湾听他语气正常,便说好。
接着他靠着门,开始翻找自己的手机。
他记得他之前在电梯里给小唐拍过一张照片,那上面应该有开锁电话。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锁匠到了。
“师傅,我这门突然打不开了,您给看看是怎么回事?”白钰贴近门说着,声音沉稳。
外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锁匠说:“先生,您的门锁里被人塞满了玻璃胶,门缝里也都是,就算是撬开了锁,也未必能打开门。”
“嗯,那麻烦您先把锁打开。”白钰淡淡地说。
趁着锁匠撬锁的时候,白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思考眼前的情况。
如果要说做这种事的人,八成就是张栋。
但他想不出张栋这么做的理由。
就算是为了威胁他站位,或是想将他赶出公司,也不该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做法。
开锁加换锁一共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后白钰选择报警,将事情和警察说了一遍,又一起去物业调今天的监控。
物业的负责人搓着手掌,很不好意思的告知,“真的很抱歉,小区今天的监控坏了,已经打电话请修理工人来修了。”
警察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很严肃地询问,“所以这个小区的监控今天一整天都没开吗?”
“是,是。”负责人说。
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已然追查不下去了,警察便对白钰说:“我们会继续调查,一有进展就会通知你。如果遇到什么事,也请及时告知我们。”
白钰点点头,“辛苦各位。”
临走前,他又转头,冷眼看了负责人一眼。
负责人没想到他会转头,脸上不屑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顿时僵在脸上。他尴尬的扯出一抹笑,转身先跑了。
就是这个反应,令白钰确定了,监控坏的赶巧,八成也是有大人物发了话。
就是张栋了。
他和张栋的恩怨不是一两天的事,早在他刚进董事会,张栋便极力想要拉拢他,只是发过来的几次邀请他都没去过,算是直接折了张栋的面子,他后来提出的几个提议,白钰也都当面否决了。
虽然白钰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做出的判断,但在张栋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觉得白钰就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摆明了是站在乔湾那边和他作对,心里自然记恨起来。
白钰没把这事告诉乔湾。
几个朋友问起他迟到的原因时,他只说,工作上临时出了点事。
乔湾心里思量着,他也没听说公司里有什么事啊。
八成是他的私事。
……
之后的一段时间,白钰身边怪事不断。
比如这天他下班后去地下车库取车,却发现自己的车胎爆了,而且车门的缝隙里被塞了一张纸。
他没多想,拿出一看,手一抖,纸张便从指间滑落,缓缓地飘落到到地上。
他木然地看着纸上一片血淋淋的红色。
车库里的光线不算明亮,照着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他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恶作剧。
他靠着车门站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然后转身回去找乔湾搭车。
这些人也挺聪明的,专挑他一个人的时候下手,选的也都是偏僻,监控不太容易录到的地方。
乔湾刚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见到去而复返的白钰,他愣了一下,问:“怎么又回来了?”
白钰晃了晃钥匙,笑着说:“我今天画了一天的图纸,手有点抖,不敢开车,想让你捎我一程。”
见乔湾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白钰反问,“有约?”
乔湾摆摆手,“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奇奇怪怪。”
就像今天午休时,他见他一个人在露台上抽烟,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没想吓他,也没刻意放轻脚步,但白钰还是整个身子一颤,猛地转过身。
眼里的恐惧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