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都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手退开一步,解释,“嘿,没事吧,我没想吓你啊。”
见到是他,白钰的表情才放松下来,摇摇头,说:“没吓着,就是刚才在想事,没注意你来了。”
乔湾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瞥见白钰指间的烟,他问:“你不是戒烟好久了?怎么又碰上了?”
“啊,有点心烦。”白钰回答,微微将头偏向另一侧。
白钰的长相俊秀,给人的感觉很干净温暖,却不阳光。不笑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忧郁。
乔湾总觉得这人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有心事?”
白钰点点头,淡笑,“算是吧。”
到最后却也没告诉他是什么事。
最后还是乔湾自己发现的。
他都忍不住感谢自己的善解人意,知道白钰这几天画图辛苦,早上特意带着早餐去敲他家的门。
手刚抬起来,乔湾一低头,注意到门边立着一个牛皮纸袋,应该是给白钰的。
他不是喜欢窥伺别人隐私的人,只是他看到了纸袋上面的斑驳的暗红色。
看起来像是血迹。
凑近一闻,有淡淡的油漆味。
联想到他那时受惊惊恐的表情,乔湾皱着眉将纸袋打开。
送纸袋过来的人明显是故意的,将每张纸和照片上都沾了红色的漆,密密麻麻的字样,都是“杀人凶手”,“见死不救”,“讨债”,等等。
白钰向来怕血,这件事又是他心里的一个创口,刀刀往人要害上插,可见做这件事的人安的多坏的心。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乔湾的脸色阴沉,将东西都塞回袋子里,藏到身后,再抬头时,脸色已恢复如常。
抬手敲门。
门打开时,白钰穿着睡衣,似乎没太睡醒,一双眼睛很朦胧。
乔湾笑容和善的扬扬手中的早餐,打招呼,“嗨,我来接你上班。”
白钰侧身让开路,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辛苦你了。”
“对了,早餐的事暂且搁下。”乔湾没进屋,挺拔地站在门外,“你收拾一下东西,搬去我那住两天。”
反正他最近都住在唐家,那个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白钰一愣。“为什么搬去你那?”
乔湾收了笑容。“你说为什么?我虽然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但你连门锁都换了,难道不是觉得这里住的不安心?”
白钰微微叹气,说:“你的脑袋里总是想这么多的东西,不累吗?”
“要不是你的事,我还不愿意想呢。”乔湾抬抬手,语气坚决,“快点去换衣服,拿好日用品和换洗衣物,剩下的东西我找人帮你搬。”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到底是白钰叹了一口气,同意搬家了。
这里确实住的不安心,他连觉都睡不好,搬家也好。
乔湾替白钰请了半天假,陪他一起整理房间。
他状似无意的问起门锁的事。
白钰正将行李箱中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听到他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说起最近发生的那些事。
末了,他笑了下,像是在开玩笑,“我觉得我被盯上了,那人想弄疯我。”
乔湾原以为,不让白钰看到那些照片就会没事的,却不想,还是防不胜防。
那天晚上,文件直接传进了他的邮箱里。
人是很弱小而脆弱的。很多时候,你想毁掉一个人,远比你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第二天,白钰没有去上班。
第三天同样没有。
他的关机关了机,没人能联系到他。
那些人不就是想这样吗,想把他赶出公司,想让他不再具备威胁力,好嘛,他不去就是了。
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不让一丝光亮透进来,似乎只要他的眼前能看到一丝事物,下一秒,那个女人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真的吓到了。
那天晚上,他甚至清晰的听到了脑中的神经再次像一根根橡皮筋,越拉越紧,直至绷紧,最后,噼里啪啦,一根接着一根,尽数断裂。
很疼,是真的生理上的疼痛。
头疼,身子也疼,哪里都疼。
而且是越来越疼。
白钰双手抱着头,慢慢蹲下,最终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
疼得他没办法呼吸,只得用手紧紧地扣住自己。一层层的冒着冷汗,他最终低声哭出来。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病房,痛苦又无助。
他记得那时他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人为什么要活着。
既然会活的这么痛苦,那为什么还要活着。
他以前好像也问过唐乔类似的问题。
应该是在他刚开始被同学欺负的那段时间吧,他不敢告诉唐乔实情,却实在忍不住委屈和难过,便低声问,想听她说几句话安慰自己。
但唐乔向来不会安慰人。
她正紧紧地盯着电视里的两个小人,疯狂地按着手柄。牙齿咬住下唇,表情很认真。
那段时间唐乔迷上了格斗类游戏,但她玩的不好,实力不及现实中她的身手三分之一,就连白钰都打不过。
她“啊”了一声,很敷衍,“先别跟我说话,分神。”
他便两只手抱着腿,在唐乔身边坐着,本来是看着电视的,但是看着看着,眼前突然就模糊了。
他从来就不是坚强的人。
胆子小,还爱哭。
他知道,他的性格也是班里同学欺负他的原因。
唐乔看着自己的人物倒地,烦躁地“啧”了一声,一转头,突然发现身边的男孩子缩成一团,头深深地埋进手臂,肩膀一颤一颤的。
她一愣,不记得自己有凶过他。
她赶紧丢下手柄低声哄他,想起他刚才问的问题,她一边抹着他脸上的眼泪,一边回答:“我妈说,你现在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以后的幸福,她说这是福报。我不信。”
“我觉得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你想想看,你本来就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往后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所以你问我人为什么要痛苦?为了活着呗。”
疼得多了,就能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便是强大了。
你的话,我都记得,所以我不想哭的。
但是小唐,我太难受了。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扼住了,他想喊都喊不出来,就连呼吸都变得吃力。
而扼住他喉咙的人此刻就在他的身上,披散着长发,瞪着一双通红的渗出血的眼睛盯着他。
这就是他一生的魔障。
两天里,唐乔打了四通电话,头两次是无人接听,后来便直接关机了。
唐乔原以为他是忙,所以一直在等他忙完后找自己,直到他的手机关机,她才担心起来。
这种情况在以前从没发生过。
白钰细心,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导致他不能及时接电话,他也会抽空发条消息,以免人担心。
他常说,没什么比小唐重要,让你担心,我不忍心。
这人不会刻意说什么甜言蜜语,但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胜似甜言蜜语。
唐乔又打了许多通电话,那边始终是关机状态,就连她发过去的消息也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她更担心了,脑子里慢慢浮现出许多不好的念头。
她紧紧攥着手机,用力甩头,将那些刚浮出来的念头甩出去。同时又恨自己无能,他的事,她一点也不懂,更一点忙都帮不上。
过去那么多年白活了,就会打架。
可现在是法治社会,暴力行不通的。
唐母看见女儿的脸色阴沉,以为是和白钰吵架了,于是开口问,“怎么,和小钰吵架了?”
两个年轻人每晚都会通电话,一讲便是一个多小时。
这两天都没听见了。
唐乔淡淡丢下两个字,“他忙。”
转身回了房间。
唐母听着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响,心想,肯定是吵架了,吵得还不清。
但她不拿这个当做多严重的事,年轻人吗,心性都高,吵吵闹闹还不是常有的事。
到了第三天,唐乔总算收到了白钰的消息。
消息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小唐,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自习课上很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张,以及墙上挂钟有节奏的声音。
短短的一行字,她看了很久。
一个字一个字,她的心越来越沉。
她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这就是要分手啊。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最后一次对话还好好的,两天不联系,她就等来了他的分手。
她不是喜欢纠缠的人,但毫无理由的分手,她不接受。
她的心此刻很乱,有一座火山正处于喷发的边缘,偏偏还有一大团乱成一团的线球堵在洞口,上面是一千阴云。
啪嗒。
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她没管。
下面的学生们抬起头。
唐乔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但学生们看的清清楚楚。
阴冷。隔了好远他们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气。
下课铃声响起,唐乔起身,冷冷地走出教室。
她倒要看看,他是吃错了什么药。
说要跟她绑到一块儿的是他,说要结婚的人也是他,现在又说不结了。
以为她是蒋青州呢?
哪有那么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