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暗，唐乔的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她只能站在门口，对着黑漆漆的房间问：“白钰，你在吗。”

　　 “滚出去。”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出一道很嘶哑的声音，没有一丝她记忆里的温柔低沉。

　　 她突然有些想哭。

　　 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拳头紧紧握起又松开，她将声音尽力放的柔软，“白钰，是我，唐乔，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她又唤了一声，“白钰？”

　　 突然。

　　 “滚！！别过来！都别碰我啊！”

　　 唐乔被吓到了，身子一僵，紧紧地闭上眼睛。

　　 仔细想想，这倒还是他第一次吼她呢。

　　 “我不走，我就站在这。”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令自己保持冷静，“我在门口，应该离你很远，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不会碰到你。”

　　 她隐隐能听到很重的喘息声，就像是一只潜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但却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不动，轻声安抚着他的情绪，“白钰，无论你能不能认出我，我都在这，我说过的，我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你。

　　 黑暗中，男人的肩膀动了动。

　　 他隐约感觉这句话熟悉而温暖，仿佛是什么人，很爱对他说这句话。

　　 而他，也很爱听这句话。

　　 可是……到底是谁常对他说这句话的呢？他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他还记得，应该还有一句话的。

　　 对了，是我会护着你的。

　　 说这句话的人有最温暖而令人心安的声音，很漂亮，很耀眼，就像……太阳一样。

　　 他记起来了。

　　 是唐乔，是他的唐乔。

　　 可她怎么回来这里呢？他明明已经赶她走了。

　　 好一会儿，唐乔听见男人语气很不确定地问：“唐……乔……？”

　　 “是我啊。”唐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轻轻笑了笑。

　　 她就知道，白钰一定会记得她的。

　　 他的反应却突然变得剧烈，伴随着一阵叮当的声响。他似乎极其痛苦，又在努力克制的低吼：“你出去，我不见你，我不能见你……这个样子……我不能……”

　　 那些不知道由什么发出来的声响令唐乔的心脏骤缩，而他的话又令她心疼。

　　 看，他一直在忍耐，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在忍耐，就为了能在她面前表现的好一点。

　　 “哪有什么以前的你现在的你，在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白钰，那个和我纠缠了十几年，现在终于说爱我的白钰。”

　　 唐乔淡笑着，眼睛却突然湿润了。

　　 她低下头，抬手将眼角的眼泪抹去。

　　 “更何况，我们都要结婚了，你就要是我的男人了。你看。”她张开手，“我把你送给我的戒指都戴着了，我最近吃的多了，胖了些，戴着刚好，我就一直戴着了。”

　　 她知道他在听自己说话，所以兀自说着，“其实……我是有点开心的。我一直以为我所熟悉的那个白钰已经不见了，但现在我发现，他还在这，只是被你藏起来了。”

　　 眼睛渐渐开始适应黑暗，她便一边在房间里搜寻着他的身影，一边轻声说：“上了高中之后，你就变了很多，变得帅气，变得开朗，变得优秀，闪闪发光。我是真的为你开心，但是每当我注视着你的时候，发现你的眼睛不再像从前一样只看着我，我也是真的难过。”

　　 说起来，这些话她从没对他说过。

　　 如果不是眼下的这个契机，她可能永远也不会说。

　　 都说将心比心，若想他人对你真诚，就要先袒露真心给他人。

　　 她不能埋怨白钰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因为自己也从没对他全盘托出。

　　 “我总希望自己能天不怕地不怕，但事实上……我很怕。我怕白钰不再需要我。”她淡淡一笑，“但是真好，你还需要。”

　　 终于，她隐约看到房间的角落里像是缩着一个人。

　　 她缓慢地向前移了一步。

　　 “你不知道吧，我其实早就知道你生病了。”

　　 角落里的人因这句话有了抗拒的反应，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响起一阵稀娑声响。

　　 她连忙停住，始终维持着一个平缓的语调说：“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她是心理学的高材生，在她告诉我之前，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毫无察觉……每次一想到这，我都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她静了一会，发现男人没有什么异样。

　　 于是，她柔声说：“所以白钰，你不用怕的，那些你不想我知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很喜欢你，我还是想嫁给你呢。”

　　 “而且这根本就没什么啊，你和别人没有任何不同，你只是生病了……”

　　 她又往前移了两步。

　　 “白钰才不是疯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终于，她听到男人用嘶哑的嗓音低唤：“小唐……”

　　 只这两个字，唐乔几乎抑制不住的想哭。

　　 他的声音里透露出满满的压抑和绝望。像极了小时候的无数个日夜，母亲低唤她的声音。

　　 “嗯，我在这呢。白钰，我想到你身边去吗？”唐乔轻声询问，人已经站的离那团蜷缩的身体很近。

　　 她听见了匕首落地的声音。

　　 这也是即使房门没锁，乔湾和许尚依然不敢轻易踏足这个房间的原因。

　　 唐乔缓缓蹲下身子，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触碰到男人的身体，另一只手赶紧捡起地上的匕首远远丢开。

　　 突然发出的声音令男人的身体剧烈的颤抖，唐乔只得紧紧地抱住他，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安抚，“白钰，我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怕，我在呢。”

　　 “小唐……”

　　 “嗯。”

　　 “小唐……”

　　 “嗯。”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就像小的时候母亲在哭喊过后将浑身冰凉的她从衣柜里抱出来，抱在怀里那样。“我就在这呢。”

　　 他哑着声音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她一声声的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安稳下来。

　　 唐乔蹲的腿有些麻，索性坐在地上。

　　 男人的身体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衣服的肩膀那一块浸湿了。

　　 他哭了。